第五十二章：葬鬼

两人行至血池旁，老徐蹲下身子，抓了一把池边泥土，稍微用力揉捏一番，放在鼻前闻了闻，皱了皱眉头，全灵亦是抓了一把泥土闻了闻，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。

“老徐，这是.....？”

老徐默不作声，似在思考什么问题。过了片刻，他从池边捡了根树枝，探进池里，不一会拿上来，树枝被腐蚀了不少，隐隐有气泡从中冒出。

“若我没猜错，此池水腐蚀性极强，池底下必定有个火山口。”

老徐又想了想，自言自语地道：

“此地真是怪异，从外边看，是两龙戏水之局，走进内里，从这池的情形来看，却是水中有火，火中有水，暗含阴阳交替，阴生阳长之至理，是所谓孤阴不生，孤阳不长，真的是造化神奇，令人惊叹！”

他起身，寻了跟粗大树干，抡起树干在池中捣鼓一番，有渗人的白骨从池中浮起，从白骨情状看，大小，长度不一，似含人骨，动物骨，应是不小心坠入此池中的生物，被池中浓液腐蚀而死，死前遭遇剧烈痛苦，因而死有戾气，长久积存之后，必会导致此地戾气重重，加上此地长年不见阳光，戾气不得天地正气化解，长年不散，愈积愈多，成为如今之状况。

老徐私下猜度，料想不差，心头却又冒出一个疑问：

“为何方才兔子王跳入池中而无事？”

对此疑问，亦是难解，须知此血池连树枝都会被腐蚀，更何况是动物肢体？他想了会，不得答案，脑中忽是闪出兔子王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画面，心中明光闪过。

“是了，这血池本是戾气很重，兔子王本是此树林里的动物，受戾气影响，终日吸收戾气，进入这血池内，自然是如鱼得水，如龙遇海，自是不会被腐蚀的。”

老徐想到此点，迷雾顿开，站起身道：

“走吧，小伙，我们去看看大明弄好摩托车没有。”

全灵应声跟在老徐后边，走没多久，就看见大明骑了摩托车过来了。

“怎么，这摩托车还能骑？”

“可以可以，只是摔破了前视镜，回去还得修理一下。”

全灵瞧见前视镜上的玻璃已被摔得支离破碎，心知大明没说谎。

大明叫道：

“上来罢，咱们是时候离开这里了。”

老徐和全灵点了点头，纷纷跨上摩托车后座，大明轰了下油门，“嘟”的一声长响，朝树林前方驶去。

这树林虽然幽暗，却是较为广阔，大明载着老徐两人，行了约莫二十分钟，方才离开树林。其时已是残阳如血，给这片天地染上了一层赤色。从下往上看，层峦叠嶂，树影斑驳，时不时有鸟叫声从远处传来，端的是一派好风景。

老徐却是在后坐上望了望天色，叹道：

“看来，如今是不能如期赶到那地方了。”

大明在前边回道：

“徐哥，你再想想看，是不是有必要再去那地方？”

“人已在路上，不可能半途而退，就如人活着，不可能中途放弃生命，这是对天地的不敬。此次出来，不管前路如何，总是要到达那里才行，不然会影响道心。”

大明见老徐如此执着，不再说什么，继续往前行驶。

摩托车载着三人，穿出树林，越过数条羊肠小道，途至一块平地。后座上的老徐突然喊道：

“停车！”

大明立即踩刹车，将摩托车停在路上。

“老徐，怎么了？”

老徐从后座下来，趁着未完全落下的残阳还给世间留下的一点光辉，朝周围打量。

“我看，就把那些可怜的鬼头和兔子王，葬在那座山上吧。”

老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，缓缓说道。

大明随即回了句：

“徐哥，在这方面，你是内行，是专家，你说咋弄就咋弄，你要我咋弄我就咋弄。”

老徐点点头，带着全灵两人走向山坡。

此山坡看起来虽不远，走起来却是有些碍事，一行三人走上山坡，太阳已经完全落山，只有一点点的余韵还留在这片天地，天幕，渐渐暗淡下来。借着朦胧的光线，全灵发现此处虽不算高，比不上周围的山峦，却自有一番自然韵味。朝远处看，便是之前呆过的树林，正呈现深绿色，往上看，左右皆是翠绿山峰包围，下看，数条路线模糊的羊肠小道，路边野草，地上散树，也算是一处好风景。山风徐来，周围树叶摇动，凉凉爽爽，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。

老徐上了山坡，并未再去打量此处风景，倒是左手掐指点算，后又神情严肃地踱着小方步，似是在用脚丈量土地。

过了半晌，他才选定山坡东面一块背风的地方，说道：
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 

大明和全灵闻言，走至老徐立脚处，见此地面向东方，隐有夜光垂下，背靠山坡，往上又有山峦遮挡，不致有大风，也觉不错。

全灵问道：

“就在此地葬鬼吗？”

“没错。”

老徐点点头，在原地候了约有半个时辰，见稀疏星光从天而降，才打开袋子，说道：

“你们，都出来吧。”

他的话音刚落，便有数不清的萤火从袋子里飞出，片刻的功夫即将这本是有些幽暗的山坡点缀得透亮，似如白昼。

萤火过后，浮现出一张张年龄不同，性别各异的脸，男人，女人，老人，小孩，皆是齐齐望向老徐。

老徐缓缓说道：

“你们，各自去找自己的骨头，找到后再过来。”

只听得“嗡”的一声，鬼脸化作一道道萤火，朝树林方向飞去。老徐则是寻了些野草，做在上面休息。

候了约莫一个时辰，正坐在草地上玩手机的全灵感觉到前边有些异况，抬头观看，只见前方的羊肠小道上，忽然出现了一排排白色骷髅，这些骷髅身高不一，大小各异，正迈着缓慢的步伐朝这边走来，若非事前知道这些骷髅正是之前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鬼头，猛然在陌生的路上看见这一排排的骷髅，肯定会被吓得半死。

待那数百骷髅走上山坡，在老徐几人面前停下的时候，老徐却又犯难了。他对骷髅们说道：

“你们这么多尸骨，得是需要挖多大的坑？”

一旁的全灵心想也是，数百骷髅，岂不是要挖数百个坑？就凭他们三人，倒是要挖多久才得？

众骷髅沉默片刻，忽是齐刷刷朝老徐跪下，骷髅头低低垂落，一言不发。

老徐有些感动，从这无言的气氛中，他感受到的是众骷髅对他的信任，当下把心一横，说道：

“既然你们如此相信本道，本道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。但若要我一个个埋葬你们，须得听我指令行事。”

众骷髅忙点点头。

老徐喝令骷髅们闪到一边，自身从怀里掏出五个小泥人，小泥人有鼻子有眼睛，模样可爱，额头上都贴有黄色符箓。

他不理会全灵递过来的好奇眼神，先念了个安土地咒：

“原始安镇，普告万灵；岳渎真官，上下祗神（土地祗神），左社右稷，不得妄惊；回向正道，内外澄清；各安方位，备守坛（帝、家）前（庭）；太上有令，搜捕邪精，护法神王，保卫诵金；皈依大道，元亨利贞。急急如律令。”

念罢，嘴唇微动，手指忽朝五个小泥人身上连点几下，小泥人像是活过来般，泥身见风即涨，不一会即变成真人般大小。

“去，挖坑！”

老徐手朝地下一指，五个泥人动作迅速，走到该处，张着双手刨坑，看似泥手，却犹如钢铸般，挖起山坡上的泥土毫不费力。不一会的功夫，一个可容成年人躺进去的土坑就算是挖好了。老徐见状，忙喝令一个骷髅躺进土坑，让泥人填上土，一个骷髅算是安葬完毕。

如是重复操作，老徐令五泥人在上坡周围挖了数百个坑，将它们一一安葬。待将最后一个骷髅都葬好后，忽从山坡土地里腾起一股暖流，包围着老徐三人，暖流经处，皆是感到舒适异常，整日来的奔波劳累顿时消失不见，反显精神奕奕。老徐心知是众鬼头感激自己将他们葬了，以此回报他们三人，心中自足，觉得今日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，更加坚定了前往那个地方，帮助全灵的念头。

他待暖流渐去后，从袋子里摸出三支香，按天地人三个方位插好，在山坡上点燃，看着在夜色中袅袅升起的淡淡烟雾，他仿佛看到了众多鬼头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，走向轮回之路，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，在这一刹那间，他似乎感悟到了道的真谛。